既有水与火的缠绵,又有梦与醒的交织,更有爱与恨的纵横,刚与柔的遭遇,实与虚的交叠,远与近的勾连,白与黑的碰撞,点与线的交错,动与静的咬合……这就是我看到的袁武的画。它们把时空凝固了而神采飞扬,把生命凝固了而情感高翔,仿佛是歌中之歌,舞中之舞,诗中之诗,有夺目的心跳凌空而起。 我至今并没有完全弄清楚,艺术究竟在多大范围和多大程度上与艺术家的生存地域有什么样的关联。我并不想把袁武定格为东北画家,就如同现在我也不愿把他符号化为军旅画家一样。袁武身上的艺术烙印让我在直觉上宁愿把他当作一个诗情苍茫的没有任何标签的“自在画家”,就因为他的孤独感、悲情感早已幻化为超拔地域性的独立的一极。 在我看来,中国画所具有的非凡表现力在于它卓而不群的诗性本质,这种由水墨形式所构成的艺术载体,从来就是一种诗意的语言和诗意的建构,它所通达的结局是一种个怀或一种心灵状态或一种情境。实话说,在时尚化创作、商品化创作乃至伪创作让中国画失掉诗意蹈入迷津的时候,袁武恰到好处地“龙抬头”,用艺术的觉醒给过于自我沉醉的当今画坛浇灌了一点不错的“醒梦汤”。 袁武对水墨人物画的理解和创造并不刻意追求前卫,他对题材的调适能力很强,强到“狡猾”的地步,尽管他称自己的创作用的都是“笨”方法。我以为他学画初期,在没有任何师从时的放胆涂抹以及将图画纸仿造成宣纸效果的“胡作非为”,让他在不知中国画为何物的状态下有了先天的自由,所以到了后来他很有“画胆”,很少有学院派或沙龙式画家的甜俗和拘泥。袁武创作的古代人物画其实很现代,不管是画孔子、老子、庄子,还是画秦始皇、曹操、项羽,都是将遥远拉入了现实,将再现推进到表现,将画面分解为思想,将笔墨对准了人性,与其说他在进行艺术的表演,不如说他与笔下的人物进行着激烈的交流争锋。袁武认为历史和历史人物都应当在画作中活起来,活成艺术家的灵魂,这与有的理论家宣称的“艺术是解放者”不谋而合。 袁武的画作之所以有豪情、有英气、有风骨,是与他对各种表现方式、艺术语言、创作母题、审美情趣进行的重组开掘分不开的。所谓重组和开掘,用他指导学生的话来说,就是创作过程既要“有我”、还要“无我”、同时还要主动“舍我”,把绘画的所有元素都集合成思想,用思想去画,简单的东西往复杂了画,复杂的东西往简单了画,画者和被画者共同向纸上走。 我以为袁武在开辟一种让水墨人物画亲切起来、自然起来的新鲜画风,让圣贤有平民状,让英雄有纯朴相,让帝王有血肉感,让文士有生活气,这不仅打破了一般的神仙画和宗教画的粉饰与虚张感,而且跨出了幽玄飘渺的古典画风,让画中的人物从镶嵌感上升为充满各种情感张力的艺术统一体。 像袁武这样的艺术上不走捷径的创造者,必是大孤独者,大苦闷者,我往往能从他的画作中读到真正的前赴后继的千丝万缕的悲情和苦味。他的画是大画,大气,大度,大风骨,大格调,大气派,像电影中的多角度拍摄一样,对人物有着强有力的性格刻画,这时你无须看清他笔底人物的五官相貌,所有萦绕着线条动感的神思、神态、神情、神气,都会告诉你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生死爱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