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里的知识分子好像整天都不干正事,天天围绕着《庄子》和《老子》聊啊聊;要么就是干一些疑似不靠谱的事。比如阮籍驾驶着自己的车子,没有目的地狂奔,看到前面没路了,就坐在地上大哭一场。再比如,王徽之雪夜驾着小船去看朋友,天亮时终于赶到了朋友家,但门都没进就转身返回。如此等等。可以这样说,上至皇帝,下至士人,整个王朝都弥漫着对快意人生的追求。在当时,有人也开始犯愁,其中最著名的就是书法家市长会稽内史王羲之。有一天,王市长约了他的好朋友--另一位大明星、未来的宰相谢安,携手登上城楼,指点着远处苍茫的江山,说:"小谢啊,我觉得,像夏朝的大禹和周朝的文王那样,才是干正事啊!我们晋朝的人们,就知道聚会聊天啊,喜欢游山玩水啊,一直这样持续下去,可怎么得了啊!"谢安听后,嘿嘿一笑:"我只知道秦朝只经历了两代皇帝就完蛋了,难道也是因为聊天聊坏的吗?老兄啊,你别犯病了。"
这样的一个时代,喜欢的人喜欢死了,恨的人恨死了。
千年后的一个夏天,鲁迅在广州作了那次著名的演讲,题目是《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在鲁迅看来,魏晋名士其实是受了很大的冤枉的,虽然他们表面上放浪形骸,但内心世界却很郁闷。后来,关于魏晋时期的论著陆续问世,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汤用彤先生的《魏晋玄学论稿》、宗白华先生的《〈世说新语〉与晋人的美》、罗宗强先生的《玄学与魏晋士人心态》、余敦康先生的《魏晋玄学史》、唐翼明先生的《魏晋清谈》,以及田余庆先生的《东晋门阀政治》。其中,宗白华先生在著作中认为:晋人风神潇洒,不滞于物。他们以虚灵的胸襟、玄学的意味体会自然,乃表里澄澈、一片空明,建立了最高的晶莹的美的意境。